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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療第一百一十三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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治療第一百一十三步

在醫院多年,郁久霏擁有基本的防腐知識,遇上這種不明的屍體組織,要用冰塊防止腐爛,像屍體都要冷藏起來等法醫檢測一樣。

可是男女主人都在吐得無暇說話,郁久霏就戴上口罩到屋外挖了一盆雪回來,讓沈西聆連塑料袋一塊放雪裏暫時凍著,然後站陽臺上大聲對著樓下小花園的導演吼,讓他報警。

導演舉起大喇叭:“快來了,別催。”

聽到這個回答,郁久霏就知道導演他們早就有準備,玩家這邊有什麽進展,節目組都能實時跟進。

郁久霏揣著手回到屋內,關上陽臺門,聽見女主人夫妻倆還在吐呢,屋內有兩個衛生間,一人占據一個,不知道是不是看見了馬桶,吐得停不下來。

“剛才怎麽回事啊?你不是去給人家通下水道的嗎?還通個眼珠子出來?”郁久霏壓低聲音,疑惑地問沈西聆。

“正常的下水道哪裏能天天堵?我就試著往更深的地方看了下,這才發現不是實際堵了,是那玩意兒在作祟,你可以理解為……有人死了,但怨氣不散,就想引人註意。”沈西聆一邊說一邊往自己手上噴酒精。

恐怖作品就總說,人如果是被碎屍的,屍體被分成一塊塊沖進下水道裏,只要有一塊沒被找出來,都會堵在那,等待有緣人再把它挖出來洗清冤屈。

郁久霏皺起眉頭,這回從背包裏拿出了一雙新的手套,多戴一層口罩,走到塑料盆旁邊,緩緩打開了黑色的塑料袋,裏面那顆眼球不算特別完整和新鮮,確實能看出來已經在汙水裏泡了很久。

早些年給醫院幫忙,郁久霏看過那些被撞得零碎的屍體,新鮮的眼球上會充血,因為沒有從眼眶裏挖出來,血管依舊可以給它輸送血液,紅紅的一顆,看起來像是沾了草莓醬的玻璃球。

沈西聆也跟著走過來,他低頭看了眼,說:“剛才我聽你跟那阿姨說了302王財家的事,王財已故的母親,就是少了一雙眼球吧?”

樓上王胡麻的妻子屍體少了一雙眼球,現在眼球就被發現在樓下住戶的下水道裏,未免太巧合了些。

“時間不是很對得上,”郁久霏輕輕轉動眼球觀察,“按照阿姨說的,王財母親在他高三的時候死亡,但是他的檔案裏寫,他一直都有休學重修的記錄,那麽他的實際年齡要比一般孩子大很多,而他妻子死亡時間是在大學畢業三年後,妻子死後他就去了火車站,而阿姨說四五年前房子開始有問題的。”

也就是說,根本沒有一個時間是能對應上的,或者說,沒有可以對應上的細節。

任何案件的線索都需要一環扣一環,不是說人物之間好像有關聯就可以合為一談,王財的人生軌跡與案件發生的時間無法貼合,哪怕他是文憶的幫手,郁久霏也無法直接把這個地圖的鍋扣他頭上。

根據王財的檔案來看,他高中念了兩次,後面一次是覆讀,假設他被母親死亡的事影響後,在考上大學後應該就跟父親斷絕了聯系,根本不可能特地回來報覆父親,何況他還有個非常恩愛的妻子。

四號樓堵塞開始時間大約在四五年前,差不多就是王財畢業的時間,他那時候忙著工作跟結婚,完全沒必要回來見父親的面。

郁久霏一開始來問,還以為202這麽古怪,是王財母親死亡後就出現的,可從投訴冊跟女主人的描述來看,很多毛病確實就是小區自己的問題,跟鬧鬼混在一起,似乎與王財母親死亡的時間對不上。

沈西聆思索一會兒,說:“會不會是後來還發生了什麽,讓王財動手?他不可能無緣無故被文憶選上,等會兒他們不吐了,你再仔細問問王財母親死後的事。”

“行,等會兒估計警察要來調查,他們肯定能調查出更多的細節跟信息,到時候就靠你了,樓十一。”郁久霏說完,想拍一下樓十一,繼而發現自己手套臟兮兮,只能作罷。

樓十一身上的光芒閃了下算是回答。

男主人好歹是看著沈西聆挖出來的,先一步吐完了肚子的存貨,臉色蒼白地從衛生間出來,看起來像是老了十幾歲,女主人還在主臥裏的衛生間站不起來。

從衛生間出來的男主人看到沒事人一樣的郁久霏跟沈西聆,他用毛巾捂住嘴巴,艱難開口:“你們沒事嗎?”

郁久霏此時已經收起了手套,臉上的口罩沒摘,聞言,從口袋裏掏了兩個口罩遞過去:“我看你們吐了,就直接戴口罩了,你們需要嗎?”

顯然,在面對一個發臭眼珠子的時候,是人都需要一個口罩。

在警方到來前,女主人總算被男主人扶著出來了,他們完全不敢往塑料盆那看,問郁久霏有沒有報警,得到郁久霏肯定回答後沈默著不說話了。

事情變成這樣,關於王財後面的事情,郁久霏就不好開口問了,想著要不等警方問完,讓這對老夫妻緩一緩,明天再問。

警方帶了不少人跟機器來,現代社會,很多工具都有了質的變化,尋找線索的能力一年比一年強,不用擔心找不到剩餘的線索。

人員到齊後警方聯系了物業、節目組還有開發商,又借用了兩個空房子,一個作為暫時的審訊室,一個用來做檢測。

郁久霏、沈西聆與202夫妻倆作為第一目擊人,被分別帶去詢問,主要問一下怎麽回事,比如說怎麽發現的眼珠子,還有許多前前後後的細節。

有導演在,玩家身份不會有任何問題,副本也會淡化玩家身份對劇情的影響,警方第一時間就排除了郁久霏跟沈西聆的嫌疑,讓他們先回去休息,202夫妻倆倒是被問了很多。

警方不會透露消息給外人知道,郁久霏只能先跟沈西聆回一單元的404。

都在一棟樓,哪怕不是一個單元的,都能對二單元202這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,不過眼下有樓十一監控,郁久霏跟沈西聆就沒在外頭晃,而是整合一下目前獲得的信息。

眼珠子出現得太突然,郁久霏得到的信息都是按照女主人最深刻的事情來說的,很多細節她說著說著估計就略過了,後面有時間的話,還可以去嘮一嘮,因為女主人很熱心,她應該是芬芳小區裏知道最多信息的人。

樓十一直接拉開了一個光屏轉播警方跟202夫妻倆之間的對話,反正都是要轉述的,不如直接觀看。

監控裏,夫妻倆很緊張,不是見到了警察害怕的緊張,而是對看見屍體的恐懼,普通人除非是像郁久霏這樣膽子大的,不然沒有看見屍體不害怕。

警方也很理解,特地沖了兩杯葡萄糖給他們喝。

最先進行詢問的男主人,他說的內容跟沈西聆說的差不多。

“我們家一直堵下水道,找物業來疏通吧,經常當場疏通得好好的,第二天又立馬會堵上,這次住戶們請了節目組的人來調查,先來我們家的,是那個小夥子跟小姑娘,小夥子進來二話不說就用工具處理,我看他一直往裏掏,就在旁邊跟他說話……”男主人心有餘悸地說著。

在郁久霏跟女主人聊天打聽消息的時候,沈西聆在專心掏馬桶跟衛生間排水口,男主人則是在旁邊跟他說平時哪個口子會先堵,今天又是哪裏堵的。

沈西聆一一應著,把衛生間裏四個口子都掏了一遍,最後在蹲坑的口子下找出來的眼珠子,順著鐵鉤彈簧出來眼珠子的時候,男主人其實沒明確看清,因為沈西聆反應很快,直接撤了一個垃圾袋包住,像是怕嚇到男主人。

可沈西聆動作再快,也沒用特殊能力,男主人又不瞎,多少看了個形狀,頓時臉色難看起來。

後面的事郁久霏就都知道了,警方又問一些時間上的細節。

趁這個間隙,郁久霏問沈西聆:“一號,你是先發現地下有眼珠子才幫忙掏的?”

沈西聆點點頭:“對,我在這方面的能力不如樓十一 ,不過靠近了也能發現,他應該知道這個小區裏還有所有零碎的屍塊,我是走進了衛生間才覺得底下有怨氣,所以根據男主人的提示把堵的地方都檢查了一遍,最後從蹲坑裏把眼珠捅上來。”

就算樓十一知道小區裏還有多少屍塊,也不能知道屍塊是誰的。

郁久霏嘆了口氣,繼續等警方詢問女主人。

女主人的回答跟郁久霏的重合上,就是說下水道堵了,她跟小姑娘聊天之類的,沒能說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。

剛過來調查信息,警方不可能立馬就問到郁久霏感興趣的信息,之後夫妻倆被警方安置在鄰居家緩解情緒,而警方等法醫對眼珠子的檢測結果。

在這期間,警方還詢問了小區裏的住戶、物業跟節目組,主要是詢問附近有沒有死者跟失蹤的人,一般在下水道發現眼珠子,基本可以往碎屍案上猜,畢竟正常人就算眼珠子被摳出來了也不會沖馬桶裏。

警方把四號樓圍得水洩不通,一時間不好繼續去其他租戶那詢問情況,玩家們都只能配合工作,沒辦法繼續獲取解決券。

通宵沒睡的郁久霏趁這個時間不怎麽吵,就進房間裏睡了一陣,沈西聆跟樓十一都在盯監控錄像,他們倆看起來就是喜歡這種案件的,看得很認真,而郁久霏需要睡眠。

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七點半,天都快黑了。

郁久霏從房間裏摸出來,迷迷糊糊地坐到沈西聆身邊:“你們盯了一天了,有發現什麽情況嗎?”

樓十一先回答:“警方確認了眼珠子可能出現的位置,認為只樓上沖下來的,但因為每個樓層的下水道最後都會集合到一條管子裏,所以他們把三樓以上的、二單元住戶都檢查了一遍,連之前退租過的租戶都沒放過。”

調查的信息量非常大,可是不這麽謹慎不行,萬一真的是碎屍案,放過任何一條信息都有可能會讓兇手逃出生天。

隨後沈西聆接過話頭:“警方首先就審問了302的王胡麻,知道他有個早年死亡的妻子,而且被發現屍體的時候眼珠不見了,現在被當作嫌疑人看管,牽扯到陳年舊案,調查沒這麽快。”

半天的進展差不多就這些,主要是對眼珠子的檢測沒出來,暫時無法確定這個是誰的眼珠子,就算警方覺得這個就是王財母親的,也得等檢測報告出來才能對王胡麻進一步審問。

郁久霏趴在餐桌上,歪頭看向沈西聆:“對了一號,我剛才都忘記問了,你能看出來眼珠子的眼角膜有沒有被割掉嗎?”

在202的時候郁久霏特地戴了手套檢查,不過沒看出什麽來,只能問沈西聆這個有解剖經驗的。

沈西聆回道:“能,那個眼珠子是完好的,以我的經驗來看,更像是在眼眶裏的時候直接被摳出來的。”

聽著這話,郁久霏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,感覺自己的眼珠子痛了起來。

接著沈西聆還補了一句:“是人活著的時候摳出來的,你應該懂吧?人死了跟活著摳出來的模樣是不一樣的,那個眼珠子可能是鬼自己保存的,還具備一開始被摳出來的細節,根據痕跡來看,兇手在受害者活著的時候就連帶眼皮完整把眼珠摳出來。”

那個場景,光想想就覺得兇手非常慘無人道。

郁久霏捂著眼睛,緩緩露出一條縫:“這麽摳的話,受害者估計當場就死了,兇手擔心被發現,幹脆就碎屍逃命?”

“碎屍會不把眼珠子也攪碎嗎?”沈西聆反問,他依舊覺得這顆眼珠子是受害者的鬼魂自己帶回來的。

“啊……”郁久霏慢慢放下手,“能做出碎屍的兇手心態跟能力都不一般,他們會把所有能處理的都盡量處理到可以被沖到下水道為止,比如說器官、大腦、皮肉,碎屍裏最難處理的,其實是骨頭。”

人類的骨頭多且硬,家庭用道具並不容易處理,需要先弄軟了骨頭,再分切放進破壁機裏攪碎,只要有一步沒處理好,都容易出現這種堵了下水道被人發現的情況。

曾經郁久霏還見過骨頭進了街道的下水道被過濾網攔住的,那些就是兇手處理到後面沒耐心了,隨便丟的,成為了證據之一。

總而言之,碎屍案兇手,永遠只會敗在沒耐心跟骨頭上,像眼睛這類可以直接捏成泥的組織,完全不會留下,更不用說留得那麽完整。

沈西聆認可郁久霏的知識儲備:“所以,這個眼珠子當時應該就已經被處理掉了,沒有像在北頭村的屍體那樣,眼球被挖走是為了取眼角膜。”

眼角膜也是很珍貴的器官,北頭村賣的屍體往往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賣錢的東西。

女主人形容王財母親的屍體時,說她頭上都是傷,臉部幾乎毀容,眼眶處兩個黑紅色的血洞,眼球已經被人挖走。

郁久霏明白了沈西聆的意思:“之前我聽這個描述,也覺得王胡麻應該是把王財母親賣給了那條器官產業鏈,如果眼球是王胡麻挖的……”

假設眼珠子是王財母親的,那基本可以說明,眼珠子並不在產業鏈挖走的器官當中,那眼珠子基本可以斷定是王胡麻挖的,而且人也有可能是他殺了,為了不被發現,就把屍體賣給了器官中介,既能得一筆錢,還能把殺人的鍋都推給器官中介。

“如果眼球是王胡麻挖的,那王財報覆他,就成了理所當然。”沈西聆接上郁久霏的話。

睡覺前郁久霏說時間跟動機對不上,現在動機有了一個,只要王財知道自己母親是怎麽死的,他就隨時都可能選擇報覆,即使他那時候有大好未來。

郁久霏微微蹙起眉頭:“我還不想這麽早下定論,還是等眼珠子的DNA檢測結果出來,要真是王財母親的,他應該會回來?”

一直沒開口的樓十一說:“應該不會,湛傑不是說,這次他不來嗎?”

“但這是他母親啊,這都不來,為人子的,不太合適吧?”郁久霏覺得王財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,應該不會忽視自己母親的死亡真相。

“郁小姐,再提醒你一次,這個眼珠子是鬼弄來的,不是屍體本身的那個眼球了,真正的眼球,早已經消失。”沈西聆再一次提醒,以王財現在的心態,他不一定想來看見個假的、母親眼球的覆制品。

郁久霏無奈嘆氣:“好吧,他一輩子兩個最重要的女性都因故死亡,不想回來也很正常。”

這一晚一直沒等到警方的消息,郁久霏研究投訴冊到了晚上十一點半,那種吵鬧聲又來了,二單元的警方那依舊人聲鼎沸,估計沒把這個吵鬧的聲音聽進去。

不得已,郁久霏又拿了麻將出來提神,古怪的吵架聲非得要到三點多才停,睡又睡不著,人還困,不找點樂子根本熬不住。

好在這一晚大家手氣差不多,沈西聆沒讓郁久霏又打了個通宵,早上好歹睡了六個小時。

九點醒來後郁久霏洗漱完立馬問樓十一:“一一!警方那邊出結果沒?”

樓十一拒絕奇怪的昵稱:“請直接喊全名,不要叫一一,還有,警方那邊出了結果,經過數據對比,確定是王財母親的眼球,現在已經拘留王胡麻了,但是警方會留人在小區裏,看看能不能撈出其他組織。”

有了“眼球屬於王財母親”這個前提,昨晚所有的猜測都可以成立,讓人不得不去懷疑,王財是不是從哪裏知道了父親在他高三那年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,從而想辦法報覆。

可惜的是,子不語怪力亂神,就算王財連文憶弄了這麽一出,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身上,反而覺得王財可憐。

當年王財因為母親枉死就影響了第一次高考,本身是很好的成績,覆讀一年還努力考上了重本,多優秀的孩子,偏偏命不好,誰聽說了都得可憐一句。

202已經被警方控制,男女主人準備收拾東西到市裏的兒子兒媳那住,他們一把年紀了,不能一直住在這樣的環境裏。

趁他們出門的時候,郁久霏下樓來向他們詢問前一天沒說完的故事。

夫妻倆一大早聽說眼珠是王財母親的,都不知道可以說什麽,他們本來就沒對王胡麻報什麽放下屠刀浪子回頭的希望,當年人死了他們就當對方是陌生人,現在知道人可能是他殺的,倒有種“人在做天在看”的感覺,心中卻並不輕松。

看郁久霏真的好奇,女主人就帶著兩人去附近的奶茶店,打算這回把事情都說清楚,還主動詢問郁久霏可不可以帶上攝像頭,她想曝光王胡麻,讓所有人知道他是一副什麽嘴臉。

節目組本身就是要跟拍的,現在見女主人要求,就給了沈西聆一個聯網的攝像頭,反正沈西聆不算玩家,他只把郁久霏拍進去就可以了,自己不一定必須要入境。

奶茶店有節目組提前包場,他們到的時候除了工作人員,沒有其他客人在。

坐下後工作人員送來了不出錯的飲料,接著悄無聲息地退場,店裏就只剩下郁久霏、沈西聆跟老夫妻四人。

郁久霏等著女主人收拾好情緒再開口問:“阿姨,我之前認識王財的時候,看見他經常休學,這個是因為什麽啊?”

女主人還有些恍惚,回道:“休學啊?對,我想起來了,他就是偶爾休學,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吧?他一開始念幼兒園啊、小學啊,王胡麻那殺人犯根本不知道,後來弟弟十歲了,他知道後就非得讓弟弟退學,說浪費錢。”

那一次王胡麻把王財母親打得差點去世,應該說,結婚這麽多年,王財的母親每一年都可能有那麽一兩次被打進鬼門關,能繼續活下來,應該是閻王爺還不想收她。

小學休學是這一次,不過時間沒有多久,大概就是跟王胡麻耗了半年左右,王胡麻沒那麽多精力關註王財母子倆,打完他就忘了。

初中的時候是王財即將畢業,王胡麻這時候覺得兒子已經滿十四歲,可以出去打工養老子了,就去學校鬧事,把王財帶走了,沒有人知道他帶著王財去了哪裏,總之,大概消失了三天才回來的。

這件事只有王財母親跟女主人知道,她們倆誰都沒說,王財從那以後就暫時不上學了,留在家裏,不過他因為成績好,早就被保送了市裏最好的高中,哪怕他不去參加中考都可以直接去念高中,休半年學也沒問題。

郁久霏覺得這個信息很重要,立馬問得更詳細些:“阿姨,他失蹤了三天,到底是被帶去哪裏了?您知道嗎?”

然而女主人搖了搖頭:“具體我是不知道的,一開始王財他媽就來找我說王胡麻不同意弟弟繼續念書了怎麽辦,我給她出主意說暫時躲一躲就好了,王胡麻那個人,做什麽事都三分鐘熱度,只要躲過這一陣,他就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。”

這個建議是從多年習慣中研究出來的,王胡麻常年喝酒,神經已經不太好了,記憶力一陣一陣的,他不想王財讀書,很可能是因為那陣子沒錢了,想讓王財去賺錢給他花。

王財母親覺得可行,就想去找王財回來,兩人到鄉下或者其他城市躲一躲。

結果王財母親沒接到人,反而被學校通知說王財被他父親帶走了,還嚷嚷要退學,當時學校已經給王財保送名額,根本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王財退學,所以讓王財母親勸一下王胡麻,以後孩子念了大學,多少錢沒有啊,何必現在就去打工浪費成績?

多年不和的夫妻生活讓王財母親根本不知道現在王胡麻在做什麽,很多年前他當個保安、泊車小弟,後來她自己工作後就沒指望過王胡麻,現在兒子不見了,她才發現自己好像太多年沒關註,已經對王胡麻一無所知。

貧賤夫妻百事哀,過到最後不離婚也跟離婚沒什麽區別,一張紙而已。

王財母親甚至還報了警,還找了202女主人一家幫忙,找了三天,反而是王胡麻自己帶著王財回來的。

事情到底如何,母子倆沒跟外人說,如果不是女主人被叫去幫忙,她都不知道王財還失蹤過。

這次的事情之後,王胡麻又安分了一陣,偶爾要回來王財都會暫時躲出去,等到順利上了高中,王財母親就安心在家對付王胡麻,每次王胡麻要搞事,她都自己推了回去。

在王財臨近高考的時候,女主人聽王財母親說過不想跟王胡麻過了,熬了這麽多年,孩子已經長大,她不用再因為一個房子跟王胡麻死磕著不離婚,凈身出戶都可以。

而且王財母親這些年逐漸意識到,有王胡麻這樣一個父親,好像比單親還讓王財在學校丟人。

或許是時代在進步,二十年前大家都覺得一個家裏沒有父親非常丟人,會有人看不起自家小孩兒,等到王財高中,尤其是經歷過王胡麻到學校鬧事的意外,王財母親總算醒悟,沒有父親可以有很多理由,但父親是個惡心玩意兒會丟人到姥姥家。

可以說從王財高中開始,王財母親跟女主人就在商量怎麽離婚的事,有備無患,提前考慮好所有問題才能在王財畢業後馬上離,不會被王胡麻用各種借口拖著。

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,平靜了快三年的生活,最後居然是王財母親先失蹤了,當然,現在應該說,人被王胡麻給殺了。

女主人抹著眼淚:“早知道,我就勸她別貪這三年的房子,直接搬走,就算暫時不離婚,也盡量在外面住,這樣她就不會被該死的王胡麻給打死了!”

看她憤恨的模樣,男主人默默給她遞餐巾紙,隨後說:“平時王胡麻不回來的,人死了之後他回來得就更少了,不知道是怕了,還是本身就不想在這待著。”

芬芳小區有各種不好,住下來後倒也沒特別無法忍受的問題,除了那個倒黴物業,住戶們沒怎麽搬走,就證明小區本身沒太大問題。

而王胡麻似乎是在有兒子之後就不怎麽回來了,每次一回來就要跟老婆吵架,吵不起來就罵人,反正總有他挑剔的地方。

有一次男主人路過樓上收沒用的箱子,他有時候會幫忙做這種事,賣了可以換一點錢,其他家不做,覺得丟人,他跟女主人都沒這種想法,只覺得隨便丟了可惜。

那時候王財母親還活著,跟女主人去逛超市了,他從十三樓收下來,走到四樓的時候聽見了王胡麻的聲音,罵罵咧咧地說著臭婆娘不安分、只會吃白飯什麽都不幹、肯定出去偷人了之類的話。

“對對對,”女主人擦著眼淚點頭,“老頭子跟我說過這個,我們還當笑話一樣說給王財他媽聽,人家有沒有在外面找老頭關他什麽事啊?他也不是沒睡小姐,說得好像都是王財他媽的錯一樣!”

婚姻的忠誠與輸贏不在這次聊天的內容範圍之內,郁久霏盡量不讓話題往抱怨上跑:“這麽說的話,王胡麻很早就懷疑王財母親偷人,而且經常為這個事情發脾氣?”

女主人跟男主人對視一眼,兩人似乎在糾結要怎麽形容這個問題,好半晌,是男主人開口說:“也不能這麽說吧,其實這麽多年的夫妻,偷不偷人的,兩個人可能都不在意這個事情,但是呢,吵架的時候,有這麽件事,可以占據道德制高點。”

簡單點說就是我知道你有個絕對洗不掉的汙點,在吵架的時候我只要牢牢抓住這個汙點就絕對不會吵輸,吵贏了還可以用這個汙點當打人的理由。

所以本質上,無論是王胡麻一家還是202一家,都沒人把雙方是否有外遇這件事放在心上。

由於王胡麻總是不著家,女主人才同意王財母親拖著不離婚的想法,人又不回來,何必在王財要高考的時候出亂子呢?

王胡麻就是個瘋子,在這節骨眼上離婚,他一個不樂意肯定去學校找王財麻煩,到時候影響學習都是其次的,就怕學校不想招惹王胡麻勸退王財。

再往後,就是王財母親的死亡。

昨天女主人沒說太多細節,那時候是覺得對方一個拍節目的小姑娘,不好說太多,現在女主人是把節目組當曝光渠道,自然要重新整理一遍把細節說到位,尤其要說王胡麻的可惡嘴臉。

警方通知了家屬去認領屍體,後來說警方會盡力查找真相,只是小區沒有監控、屍體沒有檢查出來太多線索,刑警懷疑是流竄的器官販子作案,這種案子難度相當大,人家可能做一單就跑了,沒個三五年根本查不出來。

至於屍體,在王胡麻簽字後倒是可以帶回去安葬。

王胡麻動作倒是快,似乎一直等著呢,警方一說,他就立馬簽了,但沒碰屍體,看都不多看一眼,明擺著討厭自己的結發妻子,對方死了自己說不定多開心。

女主人看到這個就站起來想跟王胡麻打架,被警察給攔了下來,不讓她鬧事是其中之一,王胡麻洗脫了自己的嫌疑又是一回事,就算他再希望自己的老婆死路上,沒有證據也不能給他定罪。

郁久霏眼神一亮,立馬抓住這個疑點問:“他有證據證明自己不在場?什麽證據啊?之前不說是那天他有回家嗎?”

“警察那個說法我不太記得了,老頭子啊,當時怎麽說的來著?”女主人皺著眉頭問男主人。

男主人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幾張文件推給郁久霏看,說:“這是我們當時留的覆印件,原件在王胡麻那,警察說,王胡麻跟老婆吵架的時候鄰居有聽見,之後他很快離開家,去了最近的洗腳城,而王胡麻在洗腳城的時候,王財他媽剛斷氣,加上那時候誰都不知道王財他媽有沒有從家裏跑出去,證據不足,沒辦法給王胡麻定罪。”

法律上講究疑罪從無,沒有證據就不能隨便拘留懷疑人家,最多的審問時間是二十四小時,警方當時懷疑過王胡麻,尤其知道王財母親死亡前跟他吵過架。

很多夫妻碎屍案往往都是很小一件事,丈夫就把妻子給殺了,類似的沖動犯案非常多,一般只有碎屍案且情節惡劣才會判死刑。

洗腳城很多人都可以為王胡麻做不在場證明,他從跟王財母親吵架開始算,到洗腳城,中間難以具備犯案時間。

郁久霏把警方給的各種回執、報告都拍下來,其中有一份死亡證明,死者趙淑芬,死於麻藥過敏窒息。

看到這個死因,郁久霏猛地把死亡證明拿起來:“她是死於麻藥過敏?”

之前女主人跟男主人都在說趙淑芬被打得多慘,頭都快被打爛了,眼睛就剩兩個洞,她一直以為這人是被王胡麻給打死的,比如說知道了存折的事,想要錢虐殺了她。

女主人有些不能理解郁久霏的激動:“小姑娘你小點聲,死亡報告上就是這麽說的,我們哪裏懂什麽過敏不過敏的,以前也沒聽說過這種東西啊,再說了,她經常被打得要去縫針,也打過麻藥啊,沒見出事,我們都覺得是那勞什子法醫驗錯了,人就是被打死的。”

死亡報告上沒寫具體的麻藥學名,郁久霏沈默一會兒,鄭重地問女主人:“我也很懷疑,所以我想請求您一件事,我想在采訪結束後跟趙女士來一場別開生面的談話,可以嗎?”

【此章完】

樓十一:人都死透了,真夠別開生面的:)

橘外人一號:懷疑她的高考語文成績是吹的:)

郁久霏:那不然你們找個更文雅的、更得體、更禮貌的詞來問人家可不可以挖一下墳?O(∩_∩)O

昨晚太困就睡了,現在補上,然後繼續趕今天的全勤,麽麽噠^3^

謝謝觀看,看文愉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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